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，周窈骤然僵住了。

她猛地抬头朝秦宴时看去。

她眼底的不安，惶恐太过明显，秦宴时垂着眸，宽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，“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说。”

周窈睫毛轻颤，没有拒绝。

好在民政局附近有不少卖吃的地方，时间尚早，两人随便找了家人少的，秦宴时接过菜单递给周窈，“吃点东西。”

周窈沉默不语地接过。

她没什么胃口，草草地点了两道菜，秦宴时又添了几道才转手递还给服务员。

等待上菜的过程中。

秦宴时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，沉稳地看着周窈问，“你刚才……”

话刚起了个头。

周窈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，她反应激烈地骤然坐直，“什么都没有，我就是胡言乱语，你不要放在心上，我今天起来太早了，还没彻底清醒，你就当我是做梦。”

她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的。

秦宴时无声地看着她，眼神深邃，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。

周窈也不敢问，她低落地轻声说，“就当我求你，别问了。”

有些话本就不该说出口。

她耷拉着脑袋，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，盯着桌底不愿抬头，秦宴时沉默地看着她的头顶，最终选择妥协。

他叹了口气，将离婚协议拿了出来，推给周窈，“有要改的吗？”

周窈点头，她将包包提在大腿上，翻了半天，翻出两张皱巴巴的A4纸，拿在手里迟疑许久，才递了过去，“你看下这个。”

秦宴时挑眉。

他翻了两下，刚略过封面，看到第一页，眉头就立即皱起，他不赞同地问，“你认真的？”

周窈什么都没要。

不要房子，不要车子，也不要任何钱。

她拿出来的这份协议跟净身出户也没什么区别。

秦宴时不明白，“你不是一直都对钱满感兴趣的吗？”

“当然，”周窈理直气壮，“世界上有谁不喜欢钱，但爱财之人取之有道，这个基本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
“我们结婚三年，每个月家里都会给我发零花钱，那些钱就是我走了狗屎运，毕业之后找到一份特别好的工作也赚不到那么多。”

“就算婚姻是交易，那我也得到足够的回报，”说到这儿，周窈义正言辞地补充，“我解释一下，虽然我什么都没要，但是我这些年的零花钱还有收的礼物我都要带走的。”

她原本也打算高风亮节一番，什么都不要，就跟三年前干干净净地来，她也要干干净净地走一样。

但……

她真得好舍不得。

那些宝贝都是她费尽心思，不远千里地转了好几次飞机出国买到的，要是就这么放弃，甚至很可能不久的将来，就要给另一个女人用，无论对方是谁，她都会想杀人！

所以，为了让自己不犯罪，她打算贪婪一点。

秦宴时坚持，“这是你该得的，没必要推辞。”

他这边给出的离婚条件其实也并算不上多丰富，只是秦宴时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对半砍，包括晟世的股份。

可以说，要是周窈真得签了字，那当领到离婚证的那刻，她颇有希望登上南城女富豪榜单前十。

不得不说，这个诱惑蛮大的。

周窈舔了下唇，艰难地摇头，“我不要，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，要让周家其他人知道我有这么多钱，我能不能安全活过今年都不知道。”

秦宴时双眸骤然变冷，“他们敢。”

周窈耸肩，“那我总不能拿自己声明去赌吧，反正你先签我这个，要是等我家的事情解决了，你还想给，我绝对不推辞。”

当然这个可能性太小。

谁会豁达到不惜等上一两年就为了把钱分给前妻。

秦宴时看着她，“周窈，你是觉得我很蠢吗？”

周窈赶紧摇头。

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蠢笨如猪，秦宴时也不可能蠢，他那么聪明，那么有能力。

莫名的，周窈本就已经快要跌倒谷底的心越发低沉。

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尾。

见状，秦宴时眸底闪过一抹幽光，他说，“你要是还没考虑清楚，就改天再说，我接下来都不算太忙。”

“不用，就今天。”周窈迅速抬头，她坚持地道，“秦总，你先签了吧，我跟嘉恒约好了，过会儿要去机场接他。”

很好。

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秦宴时听到李嘉恒的名字时，眸色骤沉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周窈看了许久，最终冷着脸签了字。

当他拿起笔的那刻。

周窈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滞，她笑得无比勉强。

一顿早饭吃得没滋没味。

等吃完，也差不多快要九点，虽然离预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，但周窈实在不想再继续跟秦宴时独处下去。

她根本就做不到。

不到今天，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难受的时候心脏真得像是被双手紧紧地攥着。

他们回到民政局。

进等候室的时候，周窈就跟在躲洪水野兽似的，跟秦宴时离得远远的，那个戴着头纱的姑娘牵着男朋友进来。

看见秦宴时，立即兴奋地挥手，她直接地问，“你们是来离婚的吗？”

虽然离婚的时候穿大红色确实有些奇怪，但他们两个这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绝对是闹崩了要离婚。

秦宴时脸色有点难看，他矜贵地颔首，思索了下起身，“失陪。”

坐在另一排的周窈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往秦宴时那边看，但眼睛根本就不受控，一下又一下地往那边撇。

她用余光看着秦宴时跟别人说话，看着他起身离开。

当他站起来的刹那。

周窈的心脏有片刻地失重。

她咬了下唇，心底不安，秦宴时会去哪里？觉得她太烦不想跟她呆在同一个房间？还是……他也不想离婚？

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时，周窈忽然心跳得很快。

她抚着胸口，好似在期待什么。

“进去吧。”秦宴时拿着手机回来，面无表情地对她说。

周窈茫然抬头，“啊？”

她有点没听懂。

“我改了时间，不是约好了要去接嘉恒嘛。”秦宴时真得很体贴，只是这个时候的体贴实在有些太残忍。

周窈缓慢地眨了下眼。